那小廝雖然這種場面也見了不少，可這毒龍願意服軟，這還是頭一次。小廝搖子的時候打量著這三個人，看著也都不大，可這秋原什麽時候有這樣的人家的，這是在是讓他琢磨不透，尤其是站在中間的小兄弟，小小年紀能使得動這幾個武夫確實不好惹。

他放下窯盤，揭開看了一眼：“三三，詭五。”

毒龍想死就死了，賭一把還可能有轉機，一個“大”字正要脫口而出，言小瑤比了個手勢：“噓——龍爺敢情大方些，就讓小弟先猜如何？多謝。”

毒龍明明什麽都還沒說，也沒有答應，這小子就已經道了謝，還能怎樣呢？反正自己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了，毒龍也只好閉嘴。

言凡想了想：“小。”

毒龍笑。不管怎麽說，剛才的兩個點數已經有八點，就算自己不出千也知道賭大的話贏的可能性會更大。他都不需要開口。

搖子人揭開窯杯：“方一，方一，三三，詭五，小，恭喜楊小爺。”

言凡笑。言小瑤看他一眼：這小子什麽時候姓楊了。估計是正準備說“言”來著，之後轉念一想就拐了個彎叫成“楊”了，這點倒是更自己挺像的。

“龍爺，你那錢袋子，不介意我們打開吧。”言小瑤說著就要去取毒龍懷裏的錢袋，雲致連忙拉住。好歹言小瑤你還是個女兒身好麽，即便今天穿著男子的衣裳也不能把這事都忘了吧。

“少爺，讓小的來代勞吧。”

言小瑤訕訕偏了一下頭，又回到了中間的位置。此時的言凡頗有些跟自己下棋時的感覺，有威懾，有魄力，不愧是我三弟，言小瑤在心裏不停讚嘆。

第三局，第四局，言凡都是贏。因為一直加價，賭金已經變成了十兩銀子。嘖嘖，真不知道這普通百姓要賺多久才能湊夠這個數。言小瑤看著桌上的銀兩，想了想以前見到過的難民和無依的老人，走過去跟三弟說：“今天是幫你了，這錢我得帶走。”

言凡說行。

搖子人正要宣布第五局開始，門外突然喧鬧起來，被兩個武夫守著的門被猛地打開，陸陸續續進來了十幾個人，最後，拿著破鬥笠，別著小酒壺的少年踏步進來。

言小瑤，雲致和言凡一眼就看出來這人是四方通，四方通也一眼認出來喬裝的雲致和言凡，看了弱不禁風的言小瑤四五眼才恍然大悟，了然於胸的樣子。

言小瑤跟言凡是慌了：這下就是被四方通抓到把柄了。

可見到四方通根本沒有想拆穿自己的意思，言小瑤清了清嗓子：“這位兄臺，我小弟與這位龍爺正在進行賭局，你這樣闖進來，還打了我門口的兄弟，這件事該怎麽了？”

四方通見言小瑤如此，也規矩了一下：“恕我冒昧了，只是這龍爺，我今天要帶他走。”四方通看了眼被兩個武夫抓住，狠狠按在凳上的毒龍。毒龍不滿地低下頭來，滿是歉意，看起來他倆認識？

雲致的眼睛瞇了一下。四方通什麽時候還能認識這些人？

言小瑤猶豫了一下，本來今天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他，給三弟爭回一個顏面，想起四方通給自己的藥，還有替四妹著想，以及那晚的月色——言小瑤立馬上武夫松開了毒龍。

毒龍動了動自己的手和肩，果然武夫都是蠻力。四方通到了一句多謝，正要告辭，言凡一下子站了起來：“還有最後一局，賭完自然放他走。”

言小瑤不可置信地看著言凡，這小子，能不糾纏就不糾纏，怎麽還就奈上了。

四方通深吸了一口氣，轉身來問：“這局買定多少？”

“十兩，不過他中途離開了座位，現在翻倍，二十兩。”

言小瑤一口涼氣：這什麽時候的規矩，這不獅子大開口嗎？言小瑤正在那裏焦急地想辦法化解這場尷尬時，四方通走過來坐下。

“好，我跟你賭，對等關系。”四方通朝小廝偏了偏頭：“開始吧。”

怎麽剛開始來了兩個不好對付的人，現在還又多出來一個，我今天真是見了鬼了。小廝一邊搖子一邊偷看，這屋子裏的幾人，誰都給人一種不能冒犯的感覺啊。哎喲，真是倒黴，今天我能活著就行，留著一口氣也好把這事給別人說說啊，到時候，我也算是個見過場面的人了。

窯盤落下，小廝揭開來看：“方五，詭五。”

“大。”四方通搶先說。言凡一下急了，不過也並沒有聲張，哪怕是一線希望還是有的不是嗎。

小廝揭開窯杯來看，似乎不可思議，緩緩說：“方五，方一，三一，詭五，小。”停了停才趕緊回過神來：“恭喜楊小爺！十二點，小。”

言小瑤懵了，言凡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，這就是天意？言凡笑了。

四方通拍了兩下手，嘆了一聲：“在下技不如人，這些銀兩都給楊少爺吧。”說完，四方通把毒龍的錢袋擲了過來，就聽落在桌上的這聲響，裏面少說也有五十兩吧。不得了，看來這毒龍確實會過不少人，也坑了不少人了，這樣想，倒是和四方通挺像的，就是坑。當初差點還坑了自己，要不是言凡告訴她他的身份，言小瑤到現在都覺得四方通只是個小乞丐而已。

“今日之事就此了結，日後山高水長，願與諸位再會。”四方通又戴上那頂破鬥笠，拱了拱手出了門，屋子裏的人也一下子散了，出了這竹尖樓。

言小瑤興奮地湊到言凡身邊去，看那錢袋子裏到底有多少錢，不曾想裏面除了二十兩銀子，其餘的全是不值錢的殘片響器。這四方通又坑了我們。言凡和言小瑤如是想。

小廝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。自己在這竹尖樓呆了快十年，這十年的時間一直在練習聽覺，不過偶爾還是會出現差錯，怎麽……在他疑惑的時候，發現站在墻邊的少年郎盯著自己，突然脊背一陣發涼，立馬拿上東西：“小的，先下去了，等會兒側房還有三局，這就去準備了。”

“哦。”言小瑤言語中透露著滿滿的失落，“行行，你去吧。我們也要回府上了。”

小廝恭敬推開門，彎了彎身。轉身冷汗一直在冒，腦海裏一直是那個少年郎的眼神，那個看穿一切的眼神。

小廝的反應證明了雲致猜得不錯，最後這一局言凡能贏絕不是什麽偶然。

當時言凡比四方通還快，想要說大，結果被四方通搶先，可偏偏時機就是那麽準，在言凡發聲的那一瞬間，四方通喊出了那個字。

四方通聽得見這子。這是雲致唯一的解釋。

這場面要是言凡輸了，不僅言凡臉上不好看，說不定還會對他產生些不好的影響，可一旦讓言凡贏了，無論是言家還是毒龍自己都能不得罪。真是走得一手好棋。

雲致看了看那邊笑得一臉燦爛的言凡和看著錢袋無比失落的言小瑤，輕輕笑了笑搖了搖頭，但願他們不會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吧。

不過即便這最後一劇是四方通摻和的，可中間三局也全憑言凡一個人的本事，不可能是偶然。雲致看著言凡，從心裏升起一股寒意。####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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